雜思

時光荏苒，剛剛才開始熟悉的人和事還來不及好好感受，又快要說再見。從踏進這片大西洋中的土地那刻，就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它。我工作的旅館比較像民宿，有些住客更是月租的，所以幾乎天天都見面，親得像家人。他們工作完回家會跟你閒話家常，而不是以那種「你從哪裡來的」問題打開話匣子。

從陌生人般的說一句Hola打招呼，到現在會不時胡亂地喊我的中文名字，大家漸漸地熟悉對方的生活習慣，會親親抱抱，互相取笑，是最簡單的幸福。上星期才意識到自己在迦納利群島的日子已在倒數階段，我馬上跟老闆商量這個星期的假期，然後訂好從丹納麗芙到大迦納利島的船票。別人知道我只到大迦納利島待一天都會笑我這個傻瓜，遠行都不多留幾天。可是，我很清楚我要到大迦納利的原因只是要到三毛的故居走一走，一償心願，所以一天已足矣。老闆笑說我這個人很浪漫，會因為一套電影跑到伊瓜蘇，因為一個故事衝到迦納利群島來。我從來沒有想自己浪漫不浪漫，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著迷的事，想做就做啊。

在丹納麗芙，可以發白日夢的時間太多。有時會想起三毛與荷西談下輩子如果可以選的話，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和遇上甚麼人。荷西的回應不是甚麼甜蜜動人、地老天荒的答案，而是只要跟這輩子不一樣就好了，不願再遇上三毛這個人，要徹底地重新活過，說如果下輩子跟這輩子一樣，多沒趣啊。所以我會想，如果他們現在都各自活著下一輩子，他們會在幹甚麼呢？三毛會否如願以償當一個拾荒者呢？而荷西又會不會從海底飛到天上去？

老闆有一位朋友，是一個稍胖的男人，三十歲左右，個子一般高，長著大鬍子。我又突然想到荷西的大鬍子，三毛說留大鬍子的人通常較害羞，以為可以躲在鬍子後面。這個男人是潛水教練，也是生物學家，很喜歡待在水中。昨天他在水底工作，沒背氧氣筒下潛了十米，好像說要把甚麼卡住的東西拔出來，不夠氣的時候又浮上來吸一口大氣再潛下去。有看三毛的書的讀者有沒有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？每次見面都會跟我談潛水的事，鼓勵我在淺水的地方戴上泳鏡試試看，又著我試了要告訴他。先不說他是否在吸納新學生。昨晚我跟他說時間過得實在太快，很多事都來不及感受和消化，時間像浪潮般無情地把我們推向未來。他點點頭，若有所思地談起他父親已經過生一年多，可是每次一想起都像昨天的事，父親的聲線依然弦猶在耳，未敢忘懷。他說，在潛水的時候才感覺到時間停頓在那一剎那，靜靜地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。